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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是另一种记录

2013年6月27日星期四

意外入选《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


从“穆斯林诗歌”网站得知《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收录了我的三首诗,很意外。之前我的诗歌作品在几种民间诗刊上发表过,入选官方出版社发行的诗歌选本尚属首次。

“天山姚新勇”博客也报道了此事,并指出编者对诗作进行了技术化的处理,有删节。这表明编选者对少数民族文化的敏感性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也是主流文化一向的态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警惕太古老,也太沉重,不仅导致非主流族群表达上的受限,也让主流与非主流之间的对话严重匮乏,即使彼此存在很深的误解甚或敌意。

在博客上,姚新勇教授提到自己曾建议《当代先锋诗30年》的编者不要对少数族裔诗人加以忽略, 并推荐了相关作品,其中大概也包括了我的几首诗。记忆中,这已不是姚先生第一次推荐我了。当年,身在南国的他受乌鲁木齐一份官方文学刊物的委托编辑一期少数民族诗歌专辑,稿件中也曾有我的作品,但最终被新疆方面否决掉。

如同“大屠杀(Holocaust)”一词在偏执的犹太复国主义者眼中只专属于犹太民族的那段历史,而不能用来描述现在巴勒斯坦人的悲惨遭遇一样;在天朝内部,“民族悲情”出现于主流的抗日叙事之中,才更为政治正确。我所吟诵的痛苦让一些人不快。他们见不得批评,更容不下揭露。在这一点上,姚先生和他们不同。

既然提到了“巴勒斯坦”,又是在谈论诗歌,我想就不能不提到穆罕默德•达尔维什(Mahmoud Darwish)。他被认为是巴勒斯坦的民族主义诗人、抵抗诗人。

达尔维什非常坚持巴勒斯坦人的身份认同。他的代表作《身份证》,起首之句便说:“记下来!我是个阿拉伯人。”这是他面对以色列境内专门针对阿拉伯人设立的检查站上的士兵所说的话,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同胞的告诫。

达尔维什的诗歌是巴勒斯坦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样的集体记忆提供了一个民族的身份认同感。

我不得不说,我出身的这个民族缺乏这样的集体记忆,因而这是一个身份认同感不断弱化的民族。当然,本族之中不乏“诗人”,但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民族、宗教话题,拿掉他们身上的民族符号,他们与那些惯于吟风弄月的汉族诗人无异。因此,存在着一种有“回族诗人”却无多少真正的回族诗歌的怪现象。

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在他的小说《笑忘书》(The book of Laughter and Forgetting)里说:“人反抗权力的斗争,就是‘记忆’反抗‘遗忘’的斗争。”当权力试图让少数族群遗忘自身的时候,他们的记忆中间就充满了敏感词,而说出任何一个敏感词都是一种罪过。但我坚持这种原罪,并相信上帝赋予人类的良知。

对姚教授向唐晓渡先生推荐我的作品一事,我很知感,知感真主,同时,感谢二位先生对我的不弃。




附录这三首有些变动的诗:


书名  《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

内容简介  唐晓渡、张清华编选的这本《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是当代先锋诗歌当之无愧的顶级之选,里面有关于当代中国人心灵历程的独特证词,展现了汉语无远弗届的生机与活力。北岛、多多、方含、顾城、黄翔等的诗歌作品均在其中。

出版社  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2-9-1


安然:现代西域诗草(组诗选二)



斋月



这是你的月份

这是为你而守的一个月

有了这清凉的光阴

我从昏睡中苏醒

远隔千山万水

回到童年

又见到了孩子般明净的夜空

又见到了曾经数下的星眸

它们依旧是孩子

闪动着幼时晶莹的泪光



东方天际

黑色开始生出白色

正如寂静中传来隐忍的呼唤

那是神在天上的手记

那是人在地上的密语

为了你

牺牲者青春的路落满大红的花瓣

为了你

我们仍将忍下古老的痛苦

像羊群一样散布

像羊群一样汇聚



我想及远方正入暮年的阿达、阿妈

也想及牺牲者的路

我为你们祈祷

那条通向天涯的路啊

走过一个游子的思念和感动



西域之上

日月双悬



2007.9



寻找米泉



朋友带我去找米泉

回民米泉

一年前

她嫁入乌鲁木齐

夫家的新名唤作米东新区

远在山东

我就听闻

昌吉表舅家有女米泉

花花的尕妹

如米玲珑如泉清纯



听说婆家家教甚严

不知米泉现在可好

夜色四溢

伴着心中阵阵的暮鼓

我们去暗寻米泉

坐上一辆小巴

我们向北方冬天的深处驶去

路途上

我们打问着她的情况

一位地下经书店的老板

神色慌张

只递给我们一本《穆罕麦斯》

说按图索骥

就可找到米泉



我们来到市场

人们说

在这儿卖羊肉馄饨的她

已收摊回家

{此处删除了几行——转注}

现在你是个荒唐的东西



我们回头

一个女人站在那里

同样的问题

那哀怨的女子轻轻回答

来迟的阿哥

你的尕妹已经远去

  2007,10



黄昏西域



你略显惊恐的花眸在门口看到了什么

是探秘的长焦镜头

还是镜头之外拐角处的那双鹰眼



你的生活仿佛悬在塞外的谜

我们目睹过胡腾舞传入大唐的笑靥

龟兹飞天遗落世间的琵琶

而生活里最底层的忧伤

是无花果树上的花

是异族美人身上廉价香水的香气

是黄昏老城一腔无法治愈的情义

噢!还是——

老城区的忧伤



必被拆去、掩埋的忧伤呵

请让路人采一朵带去作乡愁

他在此处与彼处都是异族

他迷失了故乡与他乡

这小小的乡愁

就是他马不停蹄的路上

能够投身的旅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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