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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是另一种记录

2013年4月25日星期四

微电影记录的“第二历史”




文/安然

按照爱德华•萨义德的卓有成效的文化批评,“东方主义”指的是一种通过编织、想象、建构他者形象以控制他者的知识权力,它不仅指向西方人对阿拉伯伊斯兰的敌视和控制,也适用于其他符合此类特征的形象建构和支配权力。相当多的中国人看西域的目光中即充满了东方主义,在历史层面,人们至今的想象还停留在张骞、班固和玄奘和尚的讲述上,而对那里的民族和文化的古老传承一无所知或有意忽略;在现实层面,人们则为“熟悉的陌生人”贴上各种标签:能歌善舞、小偷、切糕、极端、恐怖、分裂……




微电影《Battle》试图摆脱东方主义的固有视域,把镜头鲜见地推向边缘,对准那些流入城市在底层存活的少数族群成员身上。与那些强调“正能量”的主旋律电影相比,《Battle》略显残酷,它是对现实多样性的一种展示,而天朝向来不给带批判色彩的现实主义的文艺片好脸色,此片在墙内消失已久。

父亲进程看望儿子,无意中发现儿子背上所刺的“Battle”字样的纹身,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宗教的背叛,会因而失去上天堂的资格。父子反目,儿子负气出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边徘徊,而这引发了警察的注意,在盘问中双方起了冲突。

《Battle》的故事没有到此结束,族群现实的艰难倒是填平了父子间的隔阂。在火车开动前一刻,儿子跑来送行,并揭起外衣让父亲看那一处已被清洗掉的鲜红标记。

这一幕自然让人联想到所有少数族群成员身上所背负的沉重的民族标记。在一个将民族意识略同于大汉意识的国度里,少数民族的生活更多一重阻力。在行政、司法、执法机构内部普遍存在着针对少数民族的歧视、排斥和不公正现象,这也是我多年来目睹和亲受的经历。
短短30分钟的《Battle》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现实远比故事复杂。

某某民权领袖又被软禁在家,某些人集体失踪在呼啸的春风里……信息像火箭一样在脑中乱飞,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像是最后的斗争。无奈中想起鲍勃•迪伦在1963年马丁•路德•金领导的民权运动集会上所演唱的那首《Blowin’ In The Wind》,低回的旋律,过目难忘的词句:

一座高山能屹立多少年,
在它被冲入大海之前?
那些人究竟还要等多少年,
在他们重获自由之前?
一个人要多少次转过头去,
然后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
一个人要抬多少次头,
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一个人要长多少只耳朵,
才有可能听见人们的哭泣?
究竟要牺牲多少条人命,他才会意识到
已有太多人白白死去?




《成绩单》的导演是维吾尔人,作为一种主体身份的发言,作品温情有余却缺乏批判的力度。

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常见的姐弟情深的故事,只是由于被设置在传统的西域乡村,才获得了独特的美学意义。那种美,是在尘土中开发出的芬芳的玫瑰,对热爱那个民族、迷恋那个文化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花帽、头巾、驴车、刺绣,活人欢喜的巴扎(市场)与死人归隐的麻札(墓地)……大量的维吾尔元素被集纳进了画面,赋予那片荒凉之地以诗意的气息与神性的内涵。直到那座有四个宣礼塔的清真寺出现,我方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这是在火焰山下的吐峪沟进行的拍摄。

吐峪沟的人们拥有一些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们是在民俗学“博物馆”中生活的村民,也是在压抑中信守宗教记忆的人。随着政治的禁令出台的愈多,我愈想强调后者。

如果告诉专制与物质主义者——七个圣人和一条狗在那片土地睡土时,他们一定会加以嘲笑。除了纵情玩乐,他们还相信什么?在他们那个相互欺骗的世界里,确实也无从信仰了。但伊斯兰世界的人相信,著名的霍加木麻札就在不起眼的吐峪沟,不仅有短暂的今世,还有再次醒来的那一天。

即使专制者以现代化的名义毁灭了一切,如果米兰•昆德拉所言的记忆与遗忘之间的斗争仍存,那就还有醒来的那一天。

回到《成绩单》设计的那个略显突兀的结局:在经历了一番柔弱的抗争之后,不愿出嫁的姐姐以另一种方式离别了弟弟:死亡。

《Battle》中的男青年背井离乡到城市谋生,却陷入无法融入的困境。《成绩单》中的“姐姐”割舍不下家中的“弟弟”,最终也难以摆脱“离开”的命运。两部影片利用欲望化的都市与难以为继的乡村中的两类形象暗示了这样一幅时代图景:一种强大的主宰性的力量在将人们驱离自己世代生息的家园,令他们流散在大地上,成为没有希望与出路的孤儿。

透过光与影的缝隙,我们看到那个被遮蔽的世界的一角。受困于一种不自由的语言的人们无法讲述更多,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成为美的妖或丑的魔……这就是那些信徒们的宿命吗?

当不幸的人们慨叹多舛的命运之时,应当清醒地认识到这绝不是宗教意义上的“命运”,而是人间不义的伪神所制造的政治命运。

少数族群常有“二等公民”之叹,在查克拉巴蒂提出的第一历史(History 1)与第二历史(History 2)的概念中,少数族群则为划入第二历史的特殊陈述对象。对少数族群的不公义是社会之耻,是一个鲜花着锦、烈火蓬油的社会中看不见的癌变。那些试图迫使少数族群的知识分子对自身历史噤声的势力应该明白,第二历史与第一历史互相映照、相互纠缠,强行忽略第二历史的结果只能是令社会驶入历史的暗河。




2013年4月4日星期四

“弱势的美国”加剧了危机






我曾在Twitter上提到小布什将美国拖入十年“反恐战争”,不仅导致西方整体性的衰退,还成就了一个真正恐怖的帝国。这个帝国由上层的既得利益集团操控,对内愚民,对外好战。若有一天核弹真的落在美国本土,美国人应问责小布什,为什么将枪口对准影子一般的恐怖分子,而对金氏朝鲜视而不见?!

其实,介时将被问责的还会有奥巴马先生,人们不会想到他接手的是一个“弱势的美国”,自己也是一位得不到国会支持的“弱势的总统”。

正是弱势的美国、弱势的奥巴马让世家公子们都以“斗士”自居了。他们正以轮盘赌的方式大玩战争边缘攻势,连叙利亚的阿萨德公子也有咸鱼翻身的执念。



阿萨德政权可以向和平示威的集会开枪,也可以用重炮和飞机把反叛的城镇变为千疮百孔的人间地狱。他的东方同志则怀揣核弹扬言进行自杀式袭击,全然不顾将为本国人民招致的灭顶之灾。残暴是他们的资本。

对于那些惯用流氓手段维护家族或集团统治的政治世家,我无一丝一毫的敬意。美国也非我心目中真正的人类救星。但一个“弱势的美国”让政治流氓们有信心通过民族主义的战争动员加强对国内民众的精神与制度控制,实现蠢不可及的危机转嫁。

我想到赫尔曼•戈林在1946年纽伦堡审判中的一段堪为经典的专制独白:

“人民当然不想要战争……然而,毕竟是由这个国家的领导人来决策,而且,将人民拖曳向前总是件轻而易举之事……你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告诉他们说,他们正遭受攻击,并谴责那些和平主义者缺乏爱国精神,将国家暴露在危险之中。这在任何国家都同样奏效。”

新的轴心与新的绥靖政策同时悄然出现,人类的命运又一次在十字路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