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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像是另一种记录

2016年4月27日星期三

BBC中文网何以对“西北马家”产生了兴趣?



/安然


BBC中文网忽然对“西北马家”感兴趣了,连发两篇报道(2016 4 20《透视中国:马步芳故居颠覆中国的政治正确》2016 4 25《中国观察:马步芳评议继续发酵涉及宗教敏感》),回想那段仍在百家争鸣、并不如烟的往事,不禁莞尔。

31年,马麒病危,藏军来攻,被马家军在玉树击败。

当时主持青海大局的是太子党马步芳,马步芳是青海省主席兼国民革命军第1师师长、陆军中将马麒之子。

山高高不过凤凰山,
凤凰山站在白云端,
凤凰山站在白云端,
花儿为王的红牡丹,
红牡丹它开在春天。
川美美不过大草原,
大草原铺上绿绒装。

人间英俊的是少年,
少年是人间的春天。

少年,是人间的春天。

那时,正是少年马步芳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

说起马家军与西藏噶厦政权之间的恩怨纠葛,从民国元年(1912年)马步芳的老父马麒被北京政府的袁大总统任为“青海蒙番宣慰使”时便种下了孽缘。不知这位清末民初的权谋大师此时是想起了“以夷治夷”的旧典,还是早在庚子年便目睹过回军在正阳门下的英勇,从后来数十年的西北边地这盘大棋局上的攻防劫杀上看,这是一步绝妙的好棋,他在棋盘上布下了一处坚不可摧的“真眼”:马家军南拒藏英势力、北抗觊觎蒙古、新疆的苏俄势力的历史便为铁证。

很多人大概不知道、不了解那条至今横亘在中印边境上的“麦克马洪线”,如果不是马麒这样的回族地方实力派的力主反抗,今天的北京政府则无理据向印度政府索要划在那条线后面的“阿鲁纳恰尔邦”,当时的北京政府代表已草签了那份划定西藏边界的《西姆拉条约》,这个“阿鲁纳恰尔邦”的面积相当于中国的浙江省。

这条线和BBC的东家——英国政府有关。

印度北部的西姆拉城,英印政府的夏宫

1913年,英国政府召集北京政府和西藏噶厦政府的代表在印度北部的西姆拉城开会商讨“西藏边界”的划定问题,西姆拉是英国殖民官夏季的办公场所。为什么在中国人眼中作为中国一部分的西藏的事务要由英国人来主持,这就要回望一眼清末那片彤云密布的天空了。

实际上从清末开始,西藏噶厦政府的离心力就日渐增强,一俟辛亥革命爆发,噶厦政府干脆驱逐了中国的驻藏官员,隔断了与北京的联系……那时岂止是藏人,1900年国难当头时连汉人督抚都搞“东南互保”,与中央离心离德。如果不是回族将领马福禄(战死北京正阳门)、马福祥所率的那支回军一路拼死护佑,大清朝的领导人慈禧皇太后、光绪皇帝被那支国际联军擒做俘虏也未可知。

现在,中国的反穆人士常常呼应着西方的“伊斯兰威胁论”传布一些用汉语喊起来颇为合辙押韵的谣谚:“国有难,回必乱”、“回回保教不保国”,请你们摸着良心自问,这样大言不惭、神人共愤的话符合历史事实吗?

闲话少叙,仍说那条“麦克马洪线”。

“麦克马洪线”的得名源自它的划定者的名字,这个人就是英属印度政府的外交大臣麦克马洪。亲英的西藏噶厦政府同意了这份英国人制定的“西藏边界地图”,这份地图将很多并不在西藏噶厦政府控制下的四川、青海藏区划入其中,显然有利于藏方的扩张,于是噶厦政府将藏南地区作为“礼物”拱手于英印政府,也是“情有可原”。

英国人虽然迫使北京政府的代表草签了这份条约,但也只是部分达到了目的,起码他们支持的西藏独立势力在青海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在《西姆拉条约》草签的同时,袁世凯又任命马麒为藏英方面急于吞下的青海玉树的驻防司令,进驻玉树的“马家军”显然不会买英国人的帐。

当时的英国可不是后来撒切尔时代的二流强国,那时的大英帝国如日中天,世人都诟病袁世凯为“窃国大盗”、“丧权辱国”,但面对一个饥饿、虚弱的中国,他已尽力在做他的“太极推手”了。

藏英势力在谈判桌上没有得到的,便希望在战场上夺取。得到英国新式军事训练、武器装备的藏军确实在四川方向上取得了突破口。

19179月,西藏部队与四川部队发生冲突,川军败绩,金沙江以西地方全部失守。

英国人乘机要挟北京政府,提出将德格以西各地包括当拉岭以北昆仑山以南的地区,划归西藏。

北洋政府故计重施,击鼓传花,将这一问题通电与西藏毗连的各省征求意见。
此时,正是“西北五马”之一的马麒在1919年向全国公开发出的那封“艳电”,在历史关头扭转了民国上下在军事挫败面前的消沉局面,转而群情激愤,强烈要求北洋政府拒绝英国人的侵略图谋。

让我们通过一段“艳电”的原文,想见一下这位回族实力派人物的心路历程和历史原貌吧——

“西藏固中国之领土,今日虽不得已而与之划界,然异日国力发达,仍当进兵拉萨,以恢复原有之主权。”“总而言之,西藏本中国属土,年来与川边构怨,譬犹兄弟阋墙,自应由兄弟解决,万不能任他人从旁干预,吾国苟有一息生气,所有划界会议,应从根本否认。此约一签,终古难复,大好河山,一笔断送,凡属五族,谁不解体?……事关国势存亡,此而不言,将使他族谓中国无人。麒实耻之!麒实愤之!是以披肝露胆,沥血以告。”

时人赞曰:“惟甘边宁海镇守使马麒电,能援引历史和地理上的正确理据,反对将玉树地方划为内藏,不但可以使中央政府为之惶谢,英人阅之,亦当无辞复争矣。”(任乃强:《西康图经》)

英国人的图谋又一次在谈判桌上流产,但深谋远虑、百折不挠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其悠久殖民史上的这点挫折并没放在眼里,翌年,他们就策动藏军在军事上发动了反击。

藏军几次向驻守康区的川军发动大规模进攻,这一次他们跨过了金沙江,占领了康区大部分地区,直到金沙江以东的德格、甘孜等地。

西北马家也没闲着,马麒显示出了刚柔并济的政治智慧,他一面与四川方面协商,川军由甘孜,马家军由结古,东西会攻德格、邓柯、石渠等县,壮川声势;一面在取得北京政府同意后,派特使抵藏,劝说十三世达赖喇嘛息兵言和,并与西藏上层人士广泛交往,互通声气,消除误会与猜疑。

19204月青海特使离藏返回时,十三世达赖喇嘛设宴饯行,亲自交给汉藏合璧之公文一件和向马麒赠送的礼品,十三世达赖喇嘛说:“余亲英非出自本心,因钦差逼迫过甚,不得已而为之。此次贵代表等来藏,余甚感激。惟望大总统从速特派全权代表,解决悬案。余誓倾心向内,同谋五族幸福。”

此后,十三世达赖喇嘛即派代表驻北京,恢复了与中央的联系。

这显然是英国殖民主义者不愿意看到的,在他们插手的地方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民族问题”,在他们行将退出印度次大陆时制造了“印巴分治”;在他们离开南洋时,华人与马来民族间的关系也日趋紧张,最终造成新加坡从马来西亚分裂出去;即论今日缅甸罗兴亚穆斯林的悲惨命运也与当年的英国殖民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而,英国政府旗下的BBC中文网突然关心起了“马步芳”和回族人,也不能不值得人们警觉,毕竟他们是“有心人”。

马麒在1931年归真,他的政治、军事衣钵由其子马步芳、马步青继承,马步芳、马步青在抗日战争时期曾从西北大后方挥军抗日,先后派出了两个以回族人为主的师,分别是暂编骑兵第一师和暂编骑兵第二师。第一师师长是马彪,第二师师师长是马禄。马家军作战英勇,以骑兵见长,曾发生过马家军士兵不愿做俘虏,数百名骑兵投河自杀的壮举。这些史实已为人熟知,鲜为人知的是马家军还在新疆抵抗过苏俄支持下的外蒙古军的侵略。

1947年外蒙古军队在苏联飞机配合下突然向新疆与外蒙交界处、中国一侧的北塔山发动进攻,当时驻守此地马家军的嫡系、骑五军的一部,驻军长官马希珍在发骑五军军长马呈祥(马步芳的女婿)报告后,坚决反击,并得到马呈祥的增援。最终在1948年迫使外蒙古和苏俄方面停止对北塔山长达一年的攻击。

实际上,新疆在一个时期内与苏俄一直处于“蜜月期”(1933——1944),那时,新疆的统治者叫盛世才,一位自封的与斯大林、罗斯福、邱吉尔、蒋介石、毛泽东并列的“第六大领袖”,一位秘密的苏共党员、一个没有参加抗日却跑到新疆建立自己的独立王国的东北军……

马步芳的骑五军是1945年在蒋介石“西征新疆,捍卫边防”的命令下进军新疆的,雄峙一侧的马家军一直是“新疆王”的威慑与羁绊,没有这支军队要顺利地迫使盛世才结束在新疆长达十多年的割据局面,收拾其暴虐统治所造成的乱局,几无可能。

我不想为屠杀那支西向的红军部队的马步芳翻案——某位微博上的“红二代”名人提起此事大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架势——历史确实不容遗忘,但历史也绝非一些人口中的粗线条的漫画脸谱,它有着丰富的表情和多张不同朝向的面孔……马家军在戍守西北、巩固疆土上有着诸多功勋,又岂能因党派、民族之隔阂而加以抹杀?!

既然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庆典上也邀请了国民党老兵、国共两党也能在“一个中国”的前提下冰释前嫌,为什么网上有些势力就是对“马步芳”这个死人、对“马家军”这支烟消云散的旧军队揪住不放,你们心目中的假想敌究竟是谁?这值得珍惜民族团结、珍爱和平的人们深思……

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成员、一名回族人身处在这样一种大汉族主义的妖氛中思考这样一些历史,有笑并痛着的悲凉,心中不时会有不得不自问的滑稽与尴尬,我们到底是谁,我们究竟被不被认同?

吴建民先生在其新书《如何做大国》中写道:“在当前形势下,有两股思潮特别需要我们注意:一股是民族主义,一股是民粹主义。这两股思潮的泛滥不局限在某一个国家,而是在全球范围都有。”


实际上,大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已有在华夏延烧之势,不可不防!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这些曾操弄民族主义的狂人最终都无一例外地走向身死国灭的下场,其误国误民误己的可悲殷鉴,如果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必将使后人复哀后人,尤其在伦敦那些目光远大的先生们也在瞩目并公开助燃这股势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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